说起福建的乌龙茶,比较有知名度的当属铁观音、大红袍了,可几十年前一般人,特别是北方人并不知道。至今北方街上茶叶店卖的福建茶都是茉莉花茶,也许是因为北方人喜好的水里浓郁的花香吧。不过在福建乌龙茶才是人们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 若说道乌龙茶和绿茶的差别,乌龙茶属于半发酵茶,而绿茶属于不发酵茶,其味一个是醇一个是清,这也像人生一样,由清入醇,一般人一开始都喜欢喝绿茶,觉得清和温润,但慢慢地就会转而喜欢乌龙茶的醇厚。清人袁枚喜茶,他是杭州人,自然喜欢龙井,对乌龙茶则是“余向不喜武夷茶,嫌其浓苦如药”,但一次他游武夷,“僧道争以茶献,杯小如胡桃,壶小如香橼,每斟无一两,上口不忍遽咽。先嗅其香,再试其味,徐徐咀嚼而体贴之,果然清芳扑鼻,舌有余甘。一杯后,再试一二杯,令人释躁平矜,怡情悦性,始觉龙井虽清而味薄矣”,说得正是这个道理。乌龙茶在福建分南北,南乌龙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安溪铁观音,而北乌龙就是袁枚所说的“武夷茶”,现在叫武夷岩茶。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在福建一南一北的乌龙茶,一个是靠岩,一个是靠溪,倒是仁智双全了。 一般茶馆喝茶,茶客喝乌龙茶多是铁观音,很少会点武夷岩茶的。一是岩茶不如铁观音有名气,二是岩茶的确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初次喝的人还真喝不惯。其实武夷山这个地方的茶可是大大的有名,17世纪风靡欧洲的正山小种红茶就是武夷山出产的,1610年就进入荷兰,1640年更远销英国。1662年葡萄牙公主凯瑟林嫁给英王查理二世,带去了武夷红茶做嫁妆,至此饮红茶的习惯进入英国宫廷,然后发展成为所谓的红茶文化,殊不知这茶叶却是来源于中国武夷。当时福建的崇安(今武夷山市)极为繁荣,被称为“金崇安”,大约是说遍地是黄金吧。史载当时崇安种茶的盛况:“自各国通商之初,番舶云集,商民偶沾其利逐至争相慕效,漫山遍野,愈种愈多。” 武夷岩茶比起绿茶来,要醇厚,就是比起铁观音来,也还多了种“涩”味。大家说到岩茶的特点时,都会说“岩韵”,尽管也引经据典,但也还莫衷一是。其实,东西都是对比着来说的,没有对比,就显现不出差异,显现不出特点来。就乌龙茶来说,台湾的冻顶乌龙最好喝,这最好喝的意思就是最容易入口,不大喝茶的人,喝了台湾的冻顶乌龙也会觉得圆润甘甜,很舒服;接着再喝安溪的铁观音呢,又会觉得味道重一点;而喝岩茶呢,一般人就不容易接受了,觉得涩,并没有以香。而实际上,这个“涩”,却正是“岩韵”的内核。 能够喜欢涩的人,一定是不一般的人。从中国传统的审美价值来看,涩和滑真是一种辨证关系。表面上看,滑当然要比涩好,青涩显得稚嫩,不够流畅,但深里看,在更高一个层次上,又反转过来了,涩要比滑好,朴拙、内敛已经是一种很高的境界了。这和写文章一样,一开始要求流畅,但这样的标准很容易达到,慢慢地,就会追求文章中的涩味,但这涩又不是生涩,而是一种“障碍”,不让你那么进入,而你一旦进入了,就会慢慢觉得它的厚重和好了。周作人的文章好,其中就有这么一个涩字。袁枚说龙井“味薄”,应该也是体会到岩茶的厚和涩吧。 武夷岩茶的“岩韵”,它的涩味,一般人只知和它的地理环境有关,却不知和发现、欣赏它的人更有关。武夷山自古就是佛道名山,很多茶园都归寺庙道观管理,比如武夷山最著名的大红袍就归天心的永乐禅院所有,“从来名士能评水,自古高僧爱斗茶”,因而那些得道高僧对茶品味的喜好就会直接影响到岩茶的品质特点。有人很直接地把武夷岩茶的“岩韵”说成是“烂石”和“青苔”味道,初看觉得说得太白,但一想却也大有深意,让人想起王维的诗句“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的意境,而王维,正是被人称为诗佛的。想想那些道行深远的僧人,是不是都有一些枯寂的味道?而这,内在里应该也是和武夷岩茶的涩味大有关联的。(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