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二百年文章之盛,首推曾(国藩)、吴(敏树)”。这是清末湘军重要将领、兵部侍郎,首任驻英公使郭嵩焘对岳阳文学家吴敏树的评价。而声名显赫的曾国藩则称赞吴敏树的文章:“字字如履危石而下,落纸乃迟重绝伦。”曾国藩甚至以自己身后的墓志铭相托,可见吴敏树文名之盛。然而就是这位大名鼎鼎,才华横溢的岳阳文人却不屑为官,他多次谢绝曾国藩、左宗棠邀其入幕的邀请,甚至以“吴家人不当盐贩子”为由,拒绝了曾国藩荐举他担任两广盐运使的肥差,甘守清贫,以读书著书为乐。他曾经与从弟吴土迈一道在君山岛上构筑“九江楼”“鹤茗堂”“听涛阁”与“北渚亭”,从而与君山茶结下不解之缘。从吴敏树留下的《柈湖文集》《柈湖诗录》《湖上客谈》等著作中,可以窥探到不少与君山茶有关的诗文。 《君山月夜泛舟记》可说是吴敏树古文名篇的代表作之一,文中描写了吴敏树和几位友人月夜游君山,最后“入一老庙具茶”的情景,文笔优美,自清末以来为多种散文范本所选。吴敏树在他的“响山泉”中首先记叙了自己发现君山响山有股清泉特别适合烹泡君山茶的经过:“君山旧未闻名泉,而响山旁壑中丛薈蒙翳,有泉眼流甚大,稍前即落湖中……唐陆羽论茶辨水以山水漫流为上,此泉足是。君山产名茶,复观此泉,岂非天地间异美之钟聚也。”吴敏树接着写道:“地道何人识,山空试履声。更闻幽壑响,中注活泉鸣,来想龙宫沸,烹宜鹤茗清。水中谁第一?扬子浪知名。”唐代茶圣陆羽在回答湖州刺史李季卿“煮茶用什么水最好”时,陆羽说:“扬子江上的南零水。”因此茶人都以扬子江上的南零水为第一。而吴敏树却为此翻案,一个“浪”字把“水中第一”的扬子江冠以浪得虚名,而真正的第一应该非君山岛上的响山泉莫属,吴敏树还在“我爱君山好”五首五言律诗中称道:“我爱君山好,君山土物新。竹多尚有泪,茶少绝无尘。”君山岛四面环山,岛上的茶叶灰尘都沾不着,自然是天下稀有极品了。吴敏树写柳毅传书的桔井时也不忘带个“茶”字。“灵桔已枯神井活,庙僧时捧贡茶瓯。” 更难能可贵的是,吴敏树对君山茶的情有独钟还表现在他体贴民情,关注君山茶的兴衰成败。“近日君山苦病茶,军官买送大官家。无人为作云膄使,清绝江南相国衙。”吴敏树写这首诗的背景是:他在君山买了三斤茶,其中两斤送给了曾姓老友,还有一斤送给了岑姓老友,但这位岑姓老友十分喜爱君山茶,一斤不够,于是吴敏树再去买时只买到八两。而君山茶近来越来越少了,本来很少的君山茶又让那些军官买去送上司了。因此吴敏树买的茶凑不到一斤,只能买一半,不能满足岑姓老友的愿望。由此,吴敏树在他的《湖上客谈》一书中生动描述了动荡时代君山茶的命运:“贡茶,君山岁十八斤。官遣人监僧家造之,或至百斤,斤以钱六百偿之。僧造茶成,已斤费二千余钱矣。向时,买者可得四千。近以军事就武弁过此,必买茶以馈大官,斤率九千六白,多则十二千,僧利害略相当。然事平,军船日少,茶已不售,而官供如故,则败茶之道也。”吴敏树用数字说话:造一斤君山茶的成本是二千余钱,而官府强摊的价格却只有六百钱,造茶成本的三分之一都不到。按市场价格卖给商贾游客的价格是四千,卖给有钱的军官们则是九千乃至上万,这样种茶僧人的亏损还可以拉平。但高价买茶的顾客不来了,而官府逼着摊派上缴的茶数量如故。价格还是照样低,因此君山茶就败在这个缘故上。 吴敏树在君山到底住了多久,无从查考,但从相关资料分析,吴敏树曾和他的胞弟吴庭树在老家岳阳县鹿角筑有“听雨楼”,共研文章,磨炼笔锋。后吴庭树病亡,吴敏树遂废楼不居。而君山“九江楼”“鹤茗堂”,也是他与从弟吴土迈于同治元年(1862年)春正月一道构建的读书处。两兄弟常从老家驾舟载书来此读书。后吴土迈从左宗棠赴陕甘作战,历数年以四名京堂客死泰安军次,时在清同治九年(1870年)。因此吴敏树除同治七年金陵平定后应曾国藩邀请赴江浙游历一段时间外,至少有十年的大半时间在君山居住。直到从弟吴土迈客死外乡,吴敏树才不忍居其旧楼而于同治十一年(1873年)抱病赴长沙主修《湖南通志》,同年病殁于通志局。 作为一位与君山茶有着十年缘分的文学家、经史学家,君山岛上留下了他许多的诗文。如果能够在君山景区恢复当年吴敏树、吴土迈兄弟的“九江楼”、“鹤茗堂”等读书品茗的景点,使这位在清代文学史上自成“柈湖文派”的湖南通儒和他的著作一道,进入万千游客的视野,那么应该会给名誉中外的君山茶增添更多而又更有趣的文化内涵。 |